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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节

    第十八节

    王淑芬的妹妹王召弟病得挺重,已经咽不下大食堂的大饼子。王淑芬拿着一小瓢白面和五个鸡蛋来到马文家。

    她蹲在灶前点了火,准备给妹妹做一碗疙瘩汤。王召弟扶墙下了地,拉起姐姐的手,颤巍巍地说:“别费心了,我现在也吃不出个香臭,别把好东西浪费了,你拿回去,留给孩子们吧!”

    王淑芬把妹妹扶回炕上,继续往灶里加柴。她把橱里翻遍,找出一小瓶豆油,用它榨了锅,油香味儿飘满全屋。王召弟坐在炕边对姐姐比划,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:“姐,不行啊,队里不让生火,这香味儿飘出去不得了啊!”王淑芬不顾妹妹反对,把白面倒在一个小盆里,加了水,用手摇晃盆,白面在盆里滚成小面团儿。王召弟还在阻止:“姐,别做了,别人家都不生火,咱家做白面汤,你妹夫知道了,肯定不同意,我姐夫也不允许。”王淑芬把面下到锅里,又往里打了两个鸡蛋。王召弟着了急,喘着气说:“姐,别忙活了,我不吃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把面汤端到妹妹跟前,把筷子放在妹妹手里,对她说:“啥也别想,你把它都吃了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接过碗,又放回炕上,用两只手去抹泪,哭着对姐姐说:“姐,把它拿回家,让孩子们尝尝,我吃不吃都没用了!”

    王淑芬把碗端起,送到妹妹嘴边,生气地说:“你自己不吃,我来喂你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勉强吃了半碗面,把碗交给姐姐,小声说:“姐,我真的吃不下去了。唉!这白面汤,我没病的时候,连个半饱都不够,现在是真的吃不下。”王淑芬又盛了面汤让妹妹吃,王召弟接了碗,哆嗦着把碗放在炕沿上,低声恳求:“姐,陪我说句话吧!”

    王淑芬挨着妹妹坐到炕沿上,抓着妹妹的手。王召第说:“姐,我这些天总是梦见妈,就像小时候一样,和妈睡在一个被窝里,一定是妈想我了。我问过贾半仙,她说是咱妈要带我走,让我烧几张纸送送。我让向东去烧了,还是不管用,怕就活不长了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虽然没说话,她的心情比妹妹还要难受。爹娘死的早,就扔下她们姐妹俩,妹妹身体不好,总是病病恹恹,当姐姐的又没有精力照顾。听了妹妹这番话,王淑芬非常辛酸,眼里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流,强忍着对妹妹说:“别信那一套,谁都会有点儿病灾的,熬过去就会好了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说:“姐,我不是让你伤心,这次怕熬不过去了。以前有病,也就十天半月,这次太长。你看我瘦成这样,脸也发了黄,而且天天做噩梦,总是梦见死人,不定哪一天,小鬼儿就会把我勾走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故意扳着脸,对妹妹说:“现在谁还信这个?咱没做亏心事,啥也不怕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说:“姐,也不知咋地,我一闭上眼就想到咱小时候的事,本来都忘了的事情,也在脑子里翻腾。过去咱家穷,爹妈生下那么多孩子,养活的只有咱俩。我还记得小时候你领我去割羊草,总爱往刘屯这边来。这里荒地多,割草没人管,到后来都嫁过来了。”王召弟脸上露出笑,笑纹把她蜡黄的瘦脸拉扯得非常痛苦。王淑芬顺着妹妹的话题说:“咱家穷,咱俩也都嫁了穷人家。那时,你姐夫一个人从山东逃荒过来,连个行李卷都没有,只有靠扛活为生,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?咱爹也不知咋想的,非把我许配给他。我一看这个山东棒子还不错,挺魁梧,也挺精神,去掉穷,别的都不差,就那么嫁过来了。后来想一想,也是嫁对了,跟他过了这么多年,没怎么缺吃少穿。和肖艳华咱别比,比李淑芝咱得知足。那李淑芝不比咱们差,也挺贤惠的,咋地了,跟着刘宏达受了半辈子罪,这事那事的她没少摊上,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靠在姐姐身上,仰面看着她,小声说:“姐,我真羡慕你。我姐夫要长相有长相,又有力气,还知道疼你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赶忙岔开话头:“别那样说,男人们都是粗心大意,在外面干事就顾不得家里。其实,我妹夫也不错,把家置办的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把脸伏在姐姐肩膀上,流着泪说:“我嫁给马文也算知足了,谁让咱家穷呢?他家也穷,起初连个睡觉的地方都难找,挖个地窨子也算成了家。那时苦点儿,倒是挺顺心的,他心里有我,两个人和和气气,有点儿口角也是难免的,事后又好了。和邻居处得也很好,大事小情也有人帮忙,马文又能张罗,最困难的时候也熬过来了。到土改,又分了土地,日子真的好过了。那时我就想,咱爹娘死的早,咱俩够孤单了,亏得都找了好人家,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。可是,自从二倔子死后,他就变了,不但和何荣普结了仇,和村里人也闹翻。以前咱两家和刘宏达一家处得不错,常来常往,李淑芝和咱俩家就像干姐妹,没有不说的话。虽然她家有几亩地,可她的日子也很苦,咱们几个姐妹有些苦水也在一起倒倒。可现在,成了冤家对头,连话都不说,这日子没见好,人缘儿全没了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怕妹妹伤心,急忙解释:“二倔子死得挺冤屈,马文是弟弟,一定受不了。唉!都是男人们的事,咱们做为屋里的也管不了。我看你的病,还是到大地方去看看,别耽误了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说:“大地方去了,还去了县医院,也没看出个四五六,只说增加营养,按时吃药。手头那点钱全花进去了,吃了一些药也不见好转,马文也没办法,只说养着吧,现在这年头,最怕的就是有病,最难的就是借钱。”

    外面有了脚步声,王淑芬说:“这么晚,马文也该回来了!社员们吃完饭都回家,大食堂有啥可呆的?家里还有病人,再粗心的也得寻思寻思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说:“他今晚有事,听说是我姐夫安排的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问:“啥事?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说:“我姐夫那个人吧,哪都好,就是在家太霸道,什么事也不跟家里人说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说:“爱说不说,我也不喜得知道那些事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告诉姐姐:“马文说工作组明天进村,还说这次不是搞运动,住不了几天。都是公社干部,有的官儿挺大,他们是帮助春耕生产,也是参加义务劳动。我姐夫怕接待不好,叫马文和肖艳华提前做点儿好吃的,别让兰正不满意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说:“你姐夫一天总是穷忙,队里的事干不完,那几个水库还都要人,还要在南甸子上挖那么大的水泡子,人手本来就不够,还要支援外队。该春播了,就剩马向前领着一些老弱病小的社员。有身强力壮的吧,还得看管刘晓明那些人。地种不上,你姐夫急得直挠头。可有啥法呢,每天还得接待支援队、工作组。他们来的挺像回事,又是口号,又是标语的,一阵风走了,地还是种不上,还得搭进人手侍侯他们。”

    由于灶里烧了火,土炕开始热起来,王召弟往里挪挪身子,又拉姐姐往里坐。王淑芬说:“不了,向东和小霞也要睡觉,明天有空我再来。天已经不早,我回家给他爷几个烧烧炕,我要不管,他们准睡凉的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看着昏暗中趴在炕稍的女儿,泪水又滴下来,她抓紧姐姐的手,依依不舍地说:“姐,我真的不愿让你走,不知怎的,我总是想亲人,好象再也见不到似的,有可能我真的要走了!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丫头,她还小,又老实,我要死了,小霞也就不好活了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再一次安慰妹妹:“别胡想,吃下点东西,慢慢就会好的。剩下的面汤别给别人吃,明早让向东往灶里加把柴,给你热热,抽空我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离开妹妹家,独自走在月亮地儿里。王召弟把窗纸捅开一个洞,用泪眼看着走在街上的姐姐。一股冷风通过窗眼儿吹到她那流着虚汗的脑门儿上,她往旁边躲一躲,用棉袄把窗眼儿挡住,刚想倒下身去,听到有人敲门。王召弟认为是马文,喊起马向东,马向东把门打开,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孙胜才。

    马向东瞪着眼问:“半夜三更的,你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/>    孙胜才后退两步,躲开马向东,然后装做很神秘的样子对他说:“跟你说没用,这事得跟你妈说。”马向东推孙胜才,没好气地说:“我妈睡觉了,你走吧!真有事,明天找我爹。”

    孙胜才说:“这事挺重要,到了明天,黄瓜菜就得凉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听到孙胜才说有重要事,她在屋里说:“让他进来吧,你俩别在外面吵嚷。”孙胜才进了屋,冷风也随着吹到屋里,王召弟感到冷,上下牙不停地磕。马向东着了急,催促孙胜才:“你这个稀屎痨,没事找事,有啥话快点儿说,我妈还病着呢。”孙胜才转身想走,被马向东拦住,孙胜才想:“既然来了,就得把事情说出来,不然马向东也不会轻易饶过我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马三叔和肖艳华,他俩在伙房……”

    孙胜才只说半句话,马向东和王召弟都着了急。王召弟爬到炕边,身子不停地颤抖,连问话都不连贯:“他,他俩怎地了?你快说,快说呀!”

    孙胜才是想告诉马文和肖艳华通奸的事,让王召弟去抓奸。看到王召弟病成这个样子,他改变主意撒了谎:“马三叔和肖艳华在伙房打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王召弟稍稍松了一口气,因为她知道,老爷们在外面打架是常有的事,只要别伤人就行。刚想问有没有人拉架,却看见马向东往外推搡孙胜才。

    马向东瞪着眼睛说:“这点儿小事你也告状,快他妈滚出去!何荣普那个拨浪头不是好东西,他老婆挨打也活该。以后这种事你装看不见,别他妈半夜三更来敲门,吓人巴啦的。”

    孙胜才刚想把看到的事情瞒过去,让马向东一顿数落,他生起满肚子气,故意说:“不是马三叔打了肖艳华,是肖艳华用刀砍了马三叔。”

    听到丈夫被砍,王召弟又一阵哆嗦,她从炕上翻下地,慌忙抓起棉袄,推着马向东往外走。马向东拦不住,只好扶着她去了大食堂。

    大食堂房门紧闭,马向东跳过院墙,从里面开了门,把王召弟扶到伙房门口。伙房墙高,翻不过去,门又在里面闩着,他娘俩在门外听。听不见伙房里的声音,从门缝往里看,里面有昏暗的亮光,王召弟更加害怕:“怎么这样消停呢?是不是丈夫出了意外?”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停,嘴里默念:“老天保佑,可别出人命啊!老天保佑啊!”

    马向东看到病中的母亲不停地颤抖,他也感到春夜的清冷,烦躁的心情压上沉闷。而孙胜才没跟过来,他怀疑这小子在耍戏他娘俩,恼怒的马向东无处杀气,用尽全力去踹门。

    门的木闩因腐蚀不抗力而折断,木门“吱嘎”一声敞开。王召弟借着提灯的光往里看,不堪入目的景象呈现在她的眼前。惊慌愤怒的王召弟一口气没上来,当即昏倒在伙房的门口。

    马向东看到母亲口吐白沫,连声叫“妈”,王召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。马向东顾不得伙房里发生什么,大声呼喊:“不好了,快来人哪!我妈不行啦!”

    夜深人静,马向东的呼喊声传遍整个村子。但是,大部分社员都钻进被窝,睡得香甜不愿起来。

    孬老爷没有睡,穿着衣服眯着眼斜在南炕的炕头儿上。他好象在想什么事,一声不吭,一动不动,出气也非常均匀。刘仓听到呼喊声,掀开幔子跳下地。孬老爷慢慢地睁开眼,不紧不慢地问:“你刚从水库上回来,半夜三更的,又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刘仓一边穿衣一边说:“外面有人呼救,声音像马向东,怕是出啥大事。我去看看,能帮就帮他一把。”孬老爷把眼闭上,慢条斯理地说:“去不去都没用,没啥大事,真有事马文就出面了,别听那小子瞎咋呼。”

    贾半仙也没睡着觉,躺在凉炕上想丈夫。自从孙二牛去了大山窝水库,她心里总是空得慌。孙二牛在家时,贾半仙总是挑毛病,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,骂得孙二牛无所适从。孙二牛不在家,她又觉得这个家像失去了顶梁柱,不但没依靠,也少了一份温暖。孙二牛去水库才一个多月,贾半仙就掐指算行期,觉得丈夫走的时间太长。她看了看缩成一团睡得香甜的儿子,闭着眼睛低声念叨:“天苍苍,地荒荒,各路神仙帮帮忙,孙二牛是个大傻蛋,老实得像个大笨羊。保我二牛能平安,逢凶化吉又呈祥,胸前戴朵大红花,完成任务回家乡。”就在她虔心祈祷的时候,被马向东的呼喊声打断。贾半仙骂一句:“丧门星!”想闭上眼睛继续祷告。又觉得马向东喊得挺吓人,好像出了什么不幸的大事。贾半仙笑一下,坐起身说:“马文也该遭点难,他跟吴有金穿一条裤子,刘屯成他家的天下了!他让谁向东,谁就不敢向西,看我家二牛老实,非得让他去水库,扔下我娘俩,怪孤单的。”贾半仙又仔细听了听,觉得马向东的喊叫声挺凄惨,她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翻身下炕,出了门边走边说:“这王召弟是个好人,没坑过谁害过谁,她可别有什么意外。”

    刘屯还有没睡觉的,那就是何荣普。他把两个孩子都哄睡,自己坐在门口,直呆呆地看着残缺的月亮。老婆这么晚还不回来,又不能到大食堂去找,他心里着了火,焦急地在家里等,街上有点声音,他都会站起来看一看。马向东呼喊声惊动他,他没往心里去,还滋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,希望马家得到报应。但听到叫喊声来自大食堂,何荣普的心提到嗓子眼儿,怕肖艳华和这事有牵连,更怕给他一家再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。

    刘仓刚到街上,碰上了刘强,刘强说:“从马向东的呼叫声音看,可能是出了大事,你赶快把嫂子叫醒,她懂医,能帮上一把。”刘仓转身回家找方梅,刘强向大食堂跑去。

    大食堂门口站满人,人们主动把方梅和贾半仙让到里边。面对不醒人事的病人,贾半仙束手无策,只在旁边念叨:“老天保佑,大仙显灵,小鬼让路,阎王爷施恩,我姐不到寿,可别让她走。”

    方梅拿过王召弟的手,诊了脉,对马向东说:“别瞎喊叫了,你妈是一股急火,安静一会儿能缓过来。但是,她病得太久,身体太弱,你们再不抓紧治病,那可就危险了。”方梅问马向东:“你妈病成这样,把她领到这里干啥?又是什么原因给她这样大的打击?”马向东看看方梅,又看看刚刚上锁的伙房门,然后低着头蹲在母亲身边,啥话也不说。

    王淑芬家虽然离大食堂较远,也能听到马向东的呼喊声,她认定妹妹出了大事。王淑芬弄不明白,妹妹刚才还在家,怎么转眼间就去了大食堂,又怎么出了事呢?她心慌手乱,费了好大劲才把衣服穿上,先到了马文家,果然妹妹不在。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猛地掉下来,整个身子都在下沉,连迈步都显得艰难。

    在伙房门口,王淑芬看见人们围着的正是王召弟,她扑上去大声哭叫:“妹妹呀!你这是咋地了?你睁睁眼,看看你姐姐呀!你这样走了,这是为啥呀?你还说不放心小霞,你可不能这样走啊!”方梅见王淑芬哭的伤心,一边往起抱她一边说:“婶儿,没啥大事儿,只是病得太久,经受不住打击。现在是昏迷,先不要翻动她,一会儿能缓过来。只是不知是啥事对她打击这样大,得弄明白咋回事,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疙瘩。她醒来后,咱们想办法把她送到医院去。”

    王淑芬这才想起找马文,四处张望,没见马文的影子。她对着围观的人们喊:“马文,马文哪?怎么还不套车去医院,你是想让你媳妇死到这里吗?”不见马文过来,她拉过马向东,拍打着说:“你爹呢?什么时候了,他还不靠前,他的心肝肺都长到哪去了?”

    马向东向四周看看,对王淑芬说:“大姨,我爹他跑了,没在这。”

    “啥?”王淑芬觉得不可思议:“老婆病成这样,生死未卜,他自己跑了,哪有这样的男人?”

    王淑芬直勾勾地盯住马向东,马向东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一遍。

    听完马向东的叙述,王淑芬气得直跺脚,这个平常不掺和闲事的女人发了疯。她放开妹妹,扑向伙房的大门,连头带身子一齐撞上去。大门上了锁,王淑芬被弹回来,又要撞,被旁边的人拉住。王淑芬大喊大叫:“马文啊马文,我妹妹哪点儿对不住你,你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丑事啊!你缺德呀!”她又骂肖艳华:“你个骚娘们儿,狐狸精,仗着自己的脸蛋勾引男人。以前还说你娘家门风好,也出伤风败俗的臭婊子,你想男人找谁不好,为啥单欺负我妹妹啊!她是个病人,和你无冤无仇,你这是做损哪!”王淑芬也骂何荣普:“你这个拨浪头,不让老婆下大地干活,养得白净一身贱肉,让她到外面跑骚,你图个啥?你也是个男人,怎么就认当王八头了?”

    王淑芬越闹越厉害,没人劝得了,只好找来吴有金。

    吴有金赶到时,王召弟缓过气。睁开眼向四周看看,又把眼闭上,泪水从闭着的眼角流到脸上。王淑芬帮她擦,也哭着哄,还用手轻轻地捶她的背。

    刘强和刘仓把大食堂的门板卸下来,让王召弟平躺在门板上,和吴有金一起送她回家。马文躲在暗处,看人们都走了,急忙钻进大食堂,拿出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慌忙走掉,连伙房的门都忘了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