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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二章.我闻归雁啼(三)


    一剑光寒,一剑噤声。

    洗月弟子中鸦雀无声,无数人目瞪口呆,同样是无一人看出楼漠白究竟出剑与否,立于齐剑平身后的徐凤仪虽醉心于丹道,剑道积淀亦然名列前茅,一分奥妙看不出,忍不住低声问道:“齐师兄可曾看出?”

    齐剑平眉头紧皱,不自觉地望向青桑弟子中,面色微微有变的萧宁素,叹道:“只见收剑,不见拔剑。”

    萧宁素凤眸锁沉,楼漠白一剑完胜吕飞白,其中剑术她自然是看的清楚,既然看的清楚,所以才是沉默。她的剑术剑道归根结底就是一字,“快”。

    但萧宁素的快剑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剑招剑阵都求快,“摘星”求快,是因为精义就在于快,“开天”“断江”她不求快,一旦快了,劲道真元不足,还不如直接“摘星”来的实在,剑阵同理,该快的,她便极快,不该快的,便慢。

    而楼漠白败吕飞白一剑,直截了当,拔剑,出剑,上挑,收剑。以瞬息之间来形容,反是轻慢了楼漠白这一剑,眼未至,而剑动。他求的是快,纯是快,快到极致的快剑。任何一事修到极致,便是无敌手。

    张纫寒粗通剑道,低声问道:“可有胜算?”

    “三成。”萧宁素如实回道,一剑两剑,萧宁素挡下不成问题,一旦长久,她与楼漠白之间,仿若昨日的她与李弦歌,输的不在认真,而是的确不如,试想如此快的剑,心神得有多紧绷?剑修最擅长见微知著,逊了半招,落得下风,就极难扳回,除非拖到消耗战中,拼耐力。

    但长城修士与生俱来斗蛮魔,斗荒兽,连方阵诛邪在长城修士面前都只是小打小闹,若说斗法经验,三个萧宁素不见得抵得过一个楼漠白。

    “此战要赢,你要帮我准备一些东西。”萧宁素沉静对董昕、张纫寒几人道。

    一剑功夫,须臾之间,堪称是这届大比最快的一轮,递进之下,不过半个时辰,楼漠白再度起身,冷漠瞳仁中霎时映出齐剑平腰间金黄灼灼的三阳剑。

    “长城,楼漠白,对,洗月,齐剑平。”

    众人才刚从楼漠白一剑败吕飞白,斩断其佩剑的震撼回过神来,乍听洗月大师兄迎战楼漠白,皆是屏住呼吸,坐看究竟是楼漠白力压洗月剑道,还是齐剑平挽回师弟败绩。

    “吾剑,三阳。”齐剑平颔首道,一袭霜衣的楼漠白终于是微动毫无血色的嘴唇。

    “吾剑,满甲雪。”

    礼毕,出剑时。

    齐剑平率先出剑,取的是最为稳妥的横剑,有何异动可顷刻转圜,不及齐剑平目中闪烁,楼漠白刹那间凭空消失于原地,齐剑平脑海未知,手底不慢,堪堪挡住自天灵刺下的一剑。

    太快!

    齐剑平疾步暴退,胸前一道长达一尺的伤痕赫然出现,三阳剑回防时,触及到了满甲雪剑尖,但剑芒早已发出,抵挡无功,甫一交手,便吃了大亏。

    眼中再度失去楼漠白踪影,齐剑平修炼的是洗月剑经中的剑瞳,两相印证下,助益更多,全力发动下,依然是察觉不到楼漠白究竟何在,仅靠直觉如何够?如果全程捕获不到对手何在,等于斗法主动拱手相让,只有防守之功,无有丝毫进取,这不是败局,还是什么?

    萧宁素黑瞳骤然成两颗鲜艳欲滴的红玉眸子,红窗碧玉眸开启,隔去数十丈远,纵览全局下,萧宁素费尽全力也才抓住一道时虚时现的霜气,隐在清灵气中,管中窥豹,亦是惊人。

    快剑自然要快身法,楼漠白剑快地匪夷所思,身法必是冠绝同辈。萧宁素站立不动,全力开启碧玉眸,才能捉到踪迹不松,但斗法之中,哪有余力维持瞳术道法不变?势必会削弱掉至少五成。萧宁素当初修习瞳术道法的目的并不是用于剑道较技,而是勘破邪魔虚妄,自信在同辈剑道中,无有几个比肩者,谁曾想今时今日得见山外之山,天外之天,一时间竟然严峻到了这种地步。

    半盏茶功夫,始终抓不住楼漠白踪迹,齐剑平被动挨打下,一连数十剑毫无喘息之机,从未真正挡下一剑,若说有强有弱,还能证明齐剑平有竟功机会,开灵弟子看不明切,观礼席上真人们洞若观火,齐剑平身上所有伤痕,剑气、深浅、长宽,与楼漠白出的第一剑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楼漠白出的,就只一剑!

    洗月峰三位剑道真人脸色不佳,霄昙真人看着场内完全处在下风的齐剑平,怒其不争哀其不幸,楼漠白在哪里?始终就在他背后!浸淫剑道数百年,场下小辈再怎么斗,和过家家也差不离,但小孩打架,何曾见过一拳头一拳头,恒定不变地锤地另一人满头雾水?偏偏是直击过来!不偏不倚!

    霄昙真人担忧的不是楼漠白只出一剑,而是楼漠白一旦变换剑式,齐剑平岂有抵挡道理?

    一语成谶,将将一刻钟时,齐剑平总算适应了楼漠白出剑规律,首次抓住了对手踪迹,旋即悚然而惊,楼漠白就在身后七尺,骤一回头,满甲雪点出眉心一颗红痣。

    一刻。

    败洗月峰第二人,一剑,败洗月峰第一剑,一刻。

    齐剑平输的干干净净,彻彻底底。

    目睹楼漠白下场,齐剑平面色复杂地望着萧宁素,二重天剑道自她以下一败涂地,如果萧宁素依旧不敌,那就是全军覆没。

    有此想法的不止齐剑平一人,感受着诸多投射过来的目光,萧宁素面上平静,实则心中苦笑连连,换做她此刻上场,楼漠白快到极致的一剑、二剑、三剑,都能挡下,能有余力反攻一二,解开寰辰穗,走两败俱伤局面,或许能逼得楼漠白现出踪迹。

    但这些没有任何意义。

    她慢得多,唯有修习到巅峰的“摘星”一剑尚能比肩。萧宁素只有一剑光寒美,楼漠白剑剑如此,怎么战,怎么胜?

    一日大比终结,齐剑平走来,抱拳行礼,诚恳道:“二重天剑道全系在在师姐一人肩上,唯望师姐倾力,不使剑道魁首落在外人头上。”

    太华终究是太华,长城终究是长城,泾渭分明,萧宁素为二重天女子剑道魁首,盖因她是青桑殿弟子,洗月服气,百年来,太华大比,或有外地修士夺冠,但剑道从不败,这届输了,贻笑大方,连后届师弟师妹都要讥笑。

    萧宁素凤眸微眨,一股柔和的真元托起齐剑平,轻声道:“我倾力,洗月峰,也要倾力助我。”

    齐剑平一时未反应过来,玄武墀之上,洗月峰又能帮上什么?一拥而上么?不解问道:“师姐但说无妨,齐某定然鼎力协助,洗月典籍任由师姐观之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典籍剑谱做什么,临阵磨枪么?”萧宁素洒然一笑,拍了拍齐剑平肩膀,二人同高,不算突兀,说道:“我要一件东西就够。”

    翌日,二重天弟子皆目视萧宁素,女子剑道魁首的她,依旧沉静倾世,身负青檀剑匣。方圆一丈无一人,楼漠白,也在望着萧宁素。

    似是连真人真君都感受到了此间气氛浓重,日升起,第一场,执事宣名。

    “青桑萧宁素,对长城楼漠白!”

    萧宁素负剑匣,拾阶而上,从不与人行礼的楼漠白,终是执同辈礼、剑修礼,说道。

    “吾剑,满甲雪。”

    萧宁素稍顿,环顾六殿弟子,朗声道:“吾剑,素王。”

    青桑洗月,萩叶嘉瑜,甘露无当。

    三万弟子,无一人不佩剑。